临走前一天,凤宁抽空去学校看了一下妹妹凤来,给她送了些菜和煮鸡蛋,买了水果和点心,顺便把新做的衣服也给送了过去。
凤来看到姐姐推着新自行车,又给自己送了吃的穿的,惊讶得嘴巴都能塞个鸡蛋了:“姐,你卖灯笼发财了?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凤宁笑着说:“发什么财,就那么几盏灯笼,全卖了也就是两三百块钱。离发财还远着呢。”
“那你还给我买这么多吃的,还有新衣服!”凤来说。
凤宁告诉她:“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去上班了。”
“真的吗?在哪里?做什么的?”凤来激动起来。
凤宁说:“就在南安,去灯笼厂做灯笼。不过平时住在厂里,周末才回来。”
凤来难掩兴奋:“太好了,姐姐,恭喜你!对了,你怎么去的呢?是厂里招工吗?看你灯笼做得好,就把你招去了?”
凤宁笑着说:“差不多吧。对了,我们和奶奶分家了,爸爸带着我们过,她自己过。”
“那太好了!”这事比凤宁找到工作更让凤来高兴,她性格开朗,有点大大咧咧,平时总招马老太嫌弃,分了家,那老太婆就管不到她了。
“是谁说分家的?”凤来问。
“我。我受不了她的臭脾气,就提出分家,爸也不反对,就她不同意。我愣是把长林伯找来做见证,分了。”
“分得好!以后我再也不用看她的脸色了。姐姐你一个人在市里上班,要照顾好自己啊。”凤来说。
“姐知道。你在学校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节省了,学习耗神,要多吃点,别不舍得花钱。”凤宁没叮嘱妹妹要好好学习,她知道这种事不用叮嘱,凤来也会的。
从学校出来,凤宁骑着车直接去了外婆家。她重生以来,一直都在忙着做灯笼卖灯笼,过年都没去看望外公外婆,这马上又要去南安上班了,该去看望一下长辈的。
凤宁把盛家送的麦乳精带上了,又买了荔枝罐头和糖果,还准备了十块钱,去看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都七十好几了,外婆身体还算硬朗,外公身体不太好,早年被抓过壮丁,打过鬼子,解放后回到了老家。他早年受过伤,左腿骨上还有弹片没有取出来,一条腿残疾了,需要拄拐,他现在基本不外出,连院子都很少出。
见到凤宁来,外公外婆都非常高兴,但还是有点责怪她:“你怎么才来看我们呢?”
凤宁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看到外公外婆了,看到两位满面风霜的老人,眼眶忍不住湿润:“外公,外婆,我前段时间在扎灯笼卖,没时间过来。灯笼卖完了,我才有空来看你们。你们不要生我的气。”
外公身体佝偻得厉害,他的腰已经直不起了,只能努力歪着头用浑浊的眼打量凤宁:“宁宁你是不是长高了?比原来瘦了。你妈不在了,是不是没吃饱饭?”
凤宁的泪水夺眶而出:“外公,我吃饱了的。我身体很好,你不要担心。你老最近身体怎么样?”
外公说:“老了就是这样,今天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老毛病,不要紧,过一天赚一天。”
闯过鬼门关的老人对生死已经看淡,觉得活着就是赚的。然而他没料到的是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凤宁母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凤宁把自己要去市里上班的消息告诉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听说外孙女有出息,都很高兴:“好,好!去了就好好干,不要给我们农村人丢脸。”
“放心吧,外公,我会好好干的。你要保重身体,等我挣了钱,就带你去治病。带你到南安,到省城、到北京去耍。”凤宁说。
外公连连点头:“好!好!”
“我舅舅舅妈呢?”凤宁问。
外婆说:“你两个舅舅去帮人砌房子去了。你大舅妈挖土去了,小舅妈不知道又去哪里打牌了。”
两个舅舅都是泥瓦匠,今天正好出门去帮人盖房子了。
凤宁母亲姐弟三人都长得不错。大舅妈长相普通,但是很能干,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小舅妈则很漂亮,小舅也比较宠她,平时很少让她干农活,一有空就出去打麻将。他们这儿打麻将的风气早在清朝时就盛行,中途禁止过,到八十年代中期,公安机关不再禁止打麻将,麻将扑克便又重新风靡起来。小舅妈就是最早这批打麻将的麻友,并且相当沉迷。
沉迷到什么程度呢。她上辈子因为打麻将,把儿子给弄丢了。凤宁五岁的小表弟在他妈打麻将的时候去玩水,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小表弟的死,给了外公
巨大的打击,同一年他也走了。
为表弟的事,原本恩爱的小舅和小舅妈感情破裂,互相折磨几年后离婚了,小舅此后未再娶,颓废了大半辈子,小舅妈又嫁过一次,最终还是离了。
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这事散了。他们原本聪明可爱的女儿陈艳在无人关心的情况下早早辍了学,因为她长得漂亮,被人骗去东莞,误入歧途,坐过台,给人当过小三,总而言之,过得一地鸡毛。
凤宁这次过来,其实也是想提点一下小舅妈,看能不能改变一下小表弟的命运。毕竟她没法把小表弟带在身边,不光是现在没有能力,也毫无理由,人父母都在,她有什么资格帮人看孩子?如果改变不了,那她就尽量多帮助一下小表妹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村小上学的表弟妹都回来了,大舅的二儿子和小女儿,小舅的女儿,他们都在爷爷奶奶家吃午饭。大舅的大儿子上初中了,不回来吃。小舅的儿子陈俊还不到上学的年纪,被他妈带在身边,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人影。
凤宁把自己买的糖果分给弟弟妹妹吃,几个孩子都很高兴,围着凤宁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们的趣事。
凤宁伸手摸了摸小表妹陈艳的脑袋:“艳艳上几年级了?”
陈艳掏出手绢,擦了一下鼻涕,又折好放进口袋里:“一年级,过了暑假就二年级了。”
凤宁看着陈艳白白净净的小脸、用粉色绸子扎的小辫、荷叶领的格子上衣、灯芯绒裤子和红色的小皮鞋,小舅妈把女儿打理得还是很干净整洁的,要不是小表弟出意外,陈艳应该也是个娇宠着长大的孩子。
“你妈妈和弟弟呢?”凤宁问。
“不知道,可能在打牌。”陈艳一脸天真无忧,开心地吃着凤宁给她的糖。
凤宁打算等小舅妈回来,跟她聊一聊,劝一劝她,至于听不听,就在于她自己了。一般来说,有赌瘾的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
等到快两点,小舅妈才带着陈俊回来吃午饭。看到凤宁,有些意外:“宁宁来了啊?”
“小舅妈,你们还没吃午饭吗?”凤宁微笑着打招呼。
“还没有,现在回去吃,家里有冷饭,炒个蛋炒饭就行。”小舅妈一边开门,一边招呼凤宁,“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