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一路带着他到了一片高档别墅区,走到一处他几乎一眼概括不了全景的别墅住宅,神色从容的说:“晏先生,这里就是官总的住处,这边是客厅,那边是饭厅和厨房,书房和卧室在楼上。官总喜静,云婶到了饭点会过来做饭,做家务的佣人隔一天来一次,其余时间别墅里基本没有人,晏先生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或云婶说,这是我的电话。”
林楚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晏里一边接过来一边愣愣的点头。他原先觉得在南城的公寓已经够大了,看到这个别墅才清醒他还是低估了有钱人的物质享受。
“楼上靠左第一间就是少爷的卧室,需要我帮您把东西搬上去吗?”林楚接着问。
“啊,不用。”晏里摆手,又惊讶的问:“我、我要住在他房间吗?”
“是的。”
“哦……”
“云婶因为休假还没回来,这几天的三餐由我给您订好了送过来,或者你想出去吃也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会先帮您订好位子。您有什么忌食或者特别的喜好吗?”林楚拿出手机,准备记录。
“没有,我什么都可以的。”晏里摇头,又说:“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做饭的,不用麻烦。”
“不麻烦。”林楚说:“那我现在就让酒店那边备菜,那边做好了就给您送过来。”
“其实不用了,我现在也不是很饿,晚点我煮点面条吃就可以。”晏里不想麻烦别人,而且他对于自己和官驰也的关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介怀,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或者说不想让太多人用那样的标签看他。
“您一路奔波应该也累了,还要收拾行李,酒店离这不远,等他们做好送过来也不会太晚,您用完餐也可以早点休息。官总吩咐我要照顾好您,还请您不要推辞。”
林楚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严肃正经的,过于公式化的表达让晏里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静静接受。
“那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晏里望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别墅,呢喃道:“他以前的情人也都住这儿么……”
“什么?”
“啊,没什么,没有了,谢谢你。”晏里清醒过来自己不小心问出来心里的话,连忙摇头搪塞过去。
“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您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楚朝他微微颔首,晏里说了声好的,林楚便离开了。
整栋别墅里只剩下了晏里一个人,在过于宽敞空阔的空间里,人的内心会不可控的产生害怕孤独感,晏里很快就产生了想跑回南城的冲动,马不停蹄的,回到他自己局促却舒服的安全区。
但他知道,他跑不掉的,在官驰也对他,或者说对他身体厌烦之前。
他心里暗暗叹气,提着行李慢腾腾的走到林楚说的官驰也的房间,里面的风格和南城的差不多,都是偏冷系的现代极简风,但空间比南城的卧室大一倍。衣帽间整整齐齐的罗列着官驰也的各类服装,几乎都是西装和衬衣,干练、矜贵、严肃,正如官驰也给人的感觉。
晏里看着行李箱里自己加起来都比不上这里一件衣服价格零头的衣物,默默的把行李箱又关上,就这么孤零零的搁置着。
他果然和官驰也从里到外都不配。
晏里本来担心林楚给他订餐会太多而浪费,意外的是酒店送来的菜品虽然很丰富但也不至于像电视上那样奢靡铺张,虽然他吃过之后还有剩,但也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怪不得林楚能成为官驰也的得力助手呢,心思细腻又面面俱到。
晏里过了三天百无聊赖的日子,和在南城时过周末完全不一样,这种无聊是从心底里蔓生出来的脱力虚无感,好像与这个世界都脱离了链接,这在以前是他的理想生活,不用担心第二天要去公司面对一堆烦心的琐事,不用跟外面的任何人交流,就在自己的壳里安安静静的孤独到死去。
但现在,他一面安心与和外界的失联,一面又抗拒一模一样的第二天的到来,甚至可能是很多很多个复制粘贴的明天。
他很多时候想要给官驰也发信息,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么,也担心会打扰他工作,最后就变成了从早到晚的无比清晰敏感的让时间的流逝在自己面前变得具像化。
他想过要约陆鱼出来见见,但对方还在剧组里拍戏,而且约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突然来了京市的原因,他一向都不会撒谎。也不敢出门,陌生的环境带给他心里恐慌。办公室留的东西袁质也给他快递过来了,但他依然不知道能放在那里,快递盒子就这么和他的行李箱遗弃在一起。
到第四天的时候,来了一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说她是官驰也家的佣人,让晏里叫她云婶就好。
云婶是个特别慈祥和蔼的oga,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很爱聊天,每次来都要跟晏里聊上好一会儿,大都数都是跟官驰也有关的话题。
晏里不是个爱社交的人,却很喜欢听云婶说话,一方面是因为她聊的那些事情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听,另一方面是他在云婶身上看到“母亲”这个角色的影子。他父母离婚得很早,基本上没有感受到什么母爱,他在内心里刻画的“母亲”这个形象就是云婶这样的,温柔有耐心,对孩子有着无尽的爱和包容。
“虽然我们少爷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呢。”云婶一边择豆荚一边笑眯眯的说,“小晏你可是少爷的初恋哦。”
晏里微怔,有些落寞的垂下眼,语气微微泛苦:“我跟他,不是这种关系……”
“不是这种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晏里抿着唇没有回,他不在在云婶面前说出那种不光彩的角色,即便这是事实。
云婶到底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看晏里的神情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她语气温和的说:“我本来在外地旅游,少爷特地拜托我回来照顾一个人,还说怕他一个人会很孤单,让我多陪陪对方。我问他这个人跟他什么关系啊,他说是他的爱人,这是可是少爷第一次用这个关系词介绍一个人,难道不算是他的初恋吗?”
晏里呆呆的看着云婶,声音不自信:“他、他是这么说的吗?”
“是啊。”云婶说:“我们家少爷虽然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游刃有余的,但在感情上却没有任何经验,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可能是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让你误会了,但云婶可以跟你保证,他不是那些个感情生活混乱的纨绔浪子,以前也没有过任何不正经的男男或男女关系,你是他第一个在他工作和友谊之外跟我提起的人,他还带你回这里住,并特地嘱托我好好照顾你,说明你在少爷心里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
晏里喃喃“啊”了声,心脏像是上了加速器一样跳动很快,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要说些什么。
“或许你可以自己问问他呢。”云婶对他慈爱的笑着说。
“嗯……”晏里只是出于惯性的回应,其实并没有想好要不要问。
晚上躺在床上时,晏里捧着手机发呆。手机界面显示的是官驰也的聊天框,他们的对话止于三天前,官驰也问他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或者需要些什么,他一概回应的没有,然后官驰也让他早点睡,有什么问题就跟林楚和云婶说,他说好。
会给晏里发信息的人寥寥无几,但他突然的离开还是有好几个同事来问原因,便把官驰也之前那个微信的头像挤到后面去了,他没有问官驰也之前那个微信的情况,但莫名感觉他肯可能不准备用了,晏里怕自己换手机之后他跟官驰也在南城那些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也随之消散,便全部截图下来传到了云端。
官驰也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晏里猜想应该不会很快,因为云婶说国外的项目好像出了点问题,官驰也这段时间忙得几乎都没什么睡觉的时间。
晏里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正要把手机放下,就看到聊天框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他瞬间清醒,坐起来认真的盯着手机看。
【官驰也】:睡觉了没
晏里看着这几个字开始紧张,小心翼翼的打字。
【晏里】:还没有
【官驰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晏里】:啊,刚上床,正准备睡了[脸红]
【官驰也】:好
【官驰也】:空调温度别调太低
【晏里】:好
【官驰也】:窗户不要关死了
【晏里】:好
【官驰也】:盖好被子
【晏里】:好
晏里发完之后等着官驰也的下文,可等了好一会儿聊天界面都没有新的动静,他退出去看了看网络,一切正常。又切回来,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他有些失落,慢慢滑进被子里,一会儿又坐起来,在输入框里打下一句话。
[云婶说你跟她介绍我是你的爱人……]
拇指一直悬在发送键上却迟迟不敢摁下去,晏里心跳得有些急,像是要当着公司所有高层汇报工作一样紧张。
手机界面忽然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出现官驰也发来的两条信息,晏里看着那两句话,紧张感骤停,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
【官驰也】:想我了没宝贝儿
【官驰也】:我很想你
官驰也从梁诏樾手里抢回手机的时候信息已经不能撤回了,他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两句话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报复社会,偏偏梁诏樾还在一旁不知死活的说:“你就应该这么发才显得甜蜜亲昵,看看你们前面那些对话,哪有一点热恋中情侣的样子,像ai聊天生成器的的作品,还不如我平时跟安安的聊天内容。谈恋爱这方面你可真得向我拜师,哥哥以我丰富的恋爱经历教你怎么说情话,保证让他被你迷得死心塌地的。”
梁诏樾朝他抛了个媚眼,被官驰也无情的赶出了房间。
“你别不信啊,我敢跟你保证他现在已经在床上高兴得扭成一条麻花了,恨不得插上火箭飞过来跟你亲亲爱爱。阿也?老官?官总?”
官驰也无视他的嚷嚷,拿着手机盯着那两句话越看越烦躁,想出去把梁诏樾暴打一顿。
也不知道晏里是睡了没看到还是别的什么,一直没有回应。官驰也手指微动想着要怎么找补,那边忽然就有了回音。
【晏里】:想
官驰也有瞬间的怔神,然后身体里像是忽然产生了很多的多巴胺,一点一点的塞满他身体里每个空隙,让他有一种身体变轻的感觉,好像处于一个没有地心引力的地方,几日因为工作带来的繁重忧思也被稀释。这种感觉就好像晏里此刻正在他怀里,幽香的信息素正萦绕在他鼻尖,让他除了怀里的人什么也不用想。
他盯着那个字许久,自己都没察觉的眼眸放柔,嘴角也起了个很浅的弧度。
晏里把自己放行李箱里的衣服和杂七杂八物品取出来,放在合适的地方,每天除了等吃饭和睡觉多了一个等待的事情,那就是官驰也给他发信息。
因为时差的原因,官驰也一般都是在晚上九点过才会给他发信息,虽然两人都是比较寡言闷葫芦的性子,聊天的内容也很无聊,但晏里依然会因为每晚的那几句对话而心情愉悦一整天。
下午看电视剧的时候,晏里忽然想到自己的两盆多肉没有带回来,便问官驰也能不能回去一趟拿。
晏里是下午五点发的信息,官驰也那边应该在凌晨,他本以为要到晚上官驰也醒了才会回他,没想到过了不到半小时他就回信了。
【官驰也】:不用,我让人送过来
【晏里】:[发呆]
【晏里】:你还没有睡觉吗?
【官驰也】:刚醒
【晏里】:哦哦。
【晏里】:那你那边现在几点了?
【官驰也】:三点
【晏里】:哦哦。
【晏里】:那你明天也要很早起来吧?
【官驰也】:六点
【晏里】:啊,那还有三个小时了,你快继续睡吧。
【官驰也】:晏里
【晏里】:嗯……怎么了?
【官驰也】:我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到
晏里看着这句话心脏又开始不规则的跳动,他不自觉的眨眼,呼吸都变轻了许多,脑子有一种半放空的状态。好一会儿,他才回了信息过去。
【晏里】:那我去机场接你……
发完晏里便紧紧的盯着屏幕,眼睛也不眨,像是眨眼的一瞬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官驰也】:不用
晏里看着这拒绝的两个字,原本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急速的下降,落到了似乎比胸腔更低的地方。他咬着下唇,一时之间感到无措至极。
然后那边又紧接着发来几句话。
【官驰也】:我下了飞机后要立马赶去公司处理点事,你陪着会觉得无聊
【官驰也】:在家等我
晏里看到前一句话时迅速在心里反驳不会的,但是看到后面四个字,心里那股失落和着急瞬间烟消云散。就好像,他们已经确确实实的缔结了某种亲昵的关系。
他带着一种欣喜的期待的心情敲下一个“好”字。
虽然是自己跟晏里说不让他来接,但在机场没有见到晏里的身影官驰也还是微微怅惘了一会儿。启程去公司的路上林楚一直跟他汇报这段时间公司的大小事宜,官驰也一边听一边翻看手上的文件。路过l,,auette的那条街时,官驰也忽然想起来自从晏里有次说吃够了让他别买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给他买过了。
“他怎么样?”官驰也状似无意的问起。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林楚也知道他在问谁,一板一眼的回答:“晏先生一切安好,据酒店和云婶的反馈,他每天的饮食都正常,也没有睡眠上的困扰,但似乎没什么需求,也不爱出门,每天就呆在别墅里。”
官驰也淡淡“嗯”了声,似乎没有继续问的意思。
林楚看着官驰也,似乎在斟酌,一会儿才略显迟疑的开口:“官总,晏先生似乎误会了您和他的关系。”
官驰也抬眼看向他,林楚便将那天晏里说的话转述给了他,官驰也听完后脸色明显沉了点。
到了官驰也回来这一天,晏里几乎是从睁眼的一瞬就开始紧张的翘盼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被云婶打趣了一番,差点从他吃饭的场景变成碗吃他。
下午两点晏里便到别墅外面的秋千上坐着,望着天空发呆,猜想着官驰也的飞机到哪儿了,是不是落地了。外面的太阳有些刺眼,看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闭眼揉一揉,拿出手机想问问官驰也到了吗,但又怕打扰到他而收回。就这么一会儿看远处,一会儿看手机,重复行为。
精致的白色的秋千轻轻的晃啊晃,虽然是在遮荫处,但毕竟是三十几度的夏天,晏里很快就被热出了汗,但他却一点没有要进屋的想法。他不知道官驰也什么时候回来,担心自己回屋了会错过官驰也回来的时间点,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他便一直坐在外面等啊等,一会儿靠着秋千椅背发呆,一会儿坐直了身子朝大门处张望。
四点多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驶了进来,晏里眼睛一下就亮起来,连忙起身跑过去,然而在看到下车的林楚后又立马停下。
林楚从副驾下车后走到后座开了车门,紧接着官驰也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看到晏里,淡漠的眼眸几不可查的变了变,但面上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冷冽神色。
晏里杵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去。两人似乎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聊,林楚在跟他汇报着什么。
官驰也眼眸一直落在他身上,径直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垂在太阳底下的影子便融进了别墅的阴影里。
林楚见此也波澜不惊,又汇报了一些重要事项,便乘坐刚才来的车离开了。
林楚走后官驰也便一言不发的拉着晏里往别墅内走,步子有些急,神色收敛,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一进了屋他便把晏里压在玄关口猛亲,一手摘了他的眼镜,另一只手掐着他下巴往上抬,有些用力的压在他唇瓣上舔咬。
晏里下意识的双手抓住他的西装领,微微垫脚去迎接。
官驰也跟头久未进食的饿狼似的,几乎要把晏里的嘴巴都吃进自己嘴里去,凶残又激烈。晏里被亲得脑子缺氧,嘴唇被碾磨得阵阵发麻,舌头被吸的疼,口水也被搅得从嘴角溢出。
官驰也亲了很久,久到晏里感觉自己嘴巴都要失去触感了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晏里晏里有一层水光,浸泡得瞳仁晶莹剔透。
官驰也掐着他下巴的手慢慢松开,顺势拨了拨他有些汗湿的头发,眸色很深,嗓音带着点让人腿软的酥:“跑去外面做什么,也不怕晒。”
大概是因为不清晰让晏里有了一直看着官驰也的勇气,他有些呆的回答:“我刚出去,没晒着。”
“脸这么烫还没晒着?”官驰也摸着他的脸说。
晏里抿着唇,眼睫微颤,看起来有种欲语还休的意味。
那烫又不是完全因为被太阳晒的……
官驰也微微眯眸,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长睫垂落,俯首再次压上了晏里红润的唇瓣。
他这次吻得温情得多,像是一种让人醉心的宠溺,晏里抓着西装的手劲都松了下来,被这种柔和亲吻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两人逐渐沉沦于这种暧昧亲热的举动里,像是在一点一点的诉说衷情相思,直到大门响起滴滴两声解锁的声音,让晏里骤然清醒,猛的一把推开官驰也,跑到不远处的一棵长势茂盛的幸福树旁假装在看叶子。
云婶开门进来,看到神色自若但细查眉眼之间还是稍有不耐的官驰也,笑眯眯的打招呼:“少爷回来了。”
“嗯,云婶。”官驰也理了理被晏里抓得皱巴巴的衣襟。
“您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小晏就要化成望夫石了。”
某个就要成“望夫石”的人瞬间僵成石板。
官驰也似是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只有他知道自己此刻心跳超过了正常频率。他不急不缓的走过去,把眼镜架回一张脸红得堪比熟虾的人鼻梁上。
晏里一直摇头,意在否认云婶“望夫石”的谬论,官驰也没有说什么,但眼眸里含了点薄薄的笑意,他抬手将晏里嘴角还挂着的一点涎水用指腹擦去,然后拉着他上了楼。